回到了家的兩人又開始認真工作。

這一天上班之前, 晏行玉站在門口, 問賀綻說：“阿綻, 25號你有空嗎？”25號是周六，賀綻心裏想了下, 自己在那天沒有應酬和邀約, 便點了點頭。

“我有空，怎麽了嗎？”

晏行玉倒有點兒不好意思了, 他低垂下眼眸，又擡頭看著賀綻的雙眼，認真地說：“那個，我收到了陳導打到卡上的錢。周六那天……我們去約會吧。”

賀綻被他的話驚了一下，但轉眼一象, 晏行玉他估計又是在網上查了查，才懂得這麽多。可是被他這麽直接說出來，賀綻還是能聽得臉紅耳赤。

“嗯，可以的。”賀綻目送著他走出家門，心裏不禁想著：約會……這可是第一次約會啊, 不自覺就充滿了期待，一想起來好像都會不覺彎了嘴唇。

他倚在門框上算了算, 距離周六還有兩天, 很快了。

賀綻一天在家裏忙著完善新的設計圖, 和飄在世界各地的同事們又進行了一次視頻會議。

這次會議倒是沒有那麽嚴肅, 賀綻等人談完了工作，Elon忽然打趣道：“今天賀綻臉上竟然出現了笑容。”那是他們在聽賀綻闡釋自己這次的新設計時, 驚訝發現賀綻說著說著好像彎了嘴唇，眉眼裏有顯而易見的笑意。

“綻最近好像過得挺不錯。”其他人也發現了，隨即說道。

賀綻和同事們相處還算自在，這會被他們一說，腦子裏浮現出來的讓自己發笑的人，趕緊輕輕搖搖頭，才說：“最近我挺好的。我先繼續畫圖了，你們加油。”

大家沒打探出什麽，紛紛道別後都關閉了視頻繼續工作了。

到了晚上，賀綻早早出門去了武館隔壁的健身房，心不在焉地在跑步機上跑了沒半個小時，沒怎麽認真聽智能系統播報他的健康指數，就匆匆洗了澡去往隔壁。

他到得早了，晏行玉還沒下班，只好站在隔間外面等他。雖然隔得遠，但透過玻璃還是能看見裏面的。賀綻發現，晏行玉這次沒在給別人作陪練對打了。

不知道是他這教練是暫時的還是的確被晉升了，晏行玉不用做陪練自然是最好了。陪練容易受傷，還得面對各式各樣的客人，賀綻知道他有深厚的武功底子，但晏行玉一般不會輕易使出來、傷害對方的。

晏行玉挺高的，站在他對面另一個人卻是個矮矮的小個子——是個十多歲的小男孩。賀綻認真看著，晏行玉好像在教他最基本的防身術，招數和普通的防身術不大一樣，應該是他自己改良版的。而且在他面前的那小子也實在瘦弱了些，看上去打出來的動作也不大協調。

那男孩應該記性不錯，所有的招數動作他全都記住了，但連貫起來總是覺得哪裏怪怪的。晏行玉非常耐心，男孩的動作沒法糾正，因為他做的都是對的，只好一遍一遍給他演示，讓他體會更深。

等到結束時，男孩記住了所有的招數，打得非常流利順暢，躲避得也很靈活。

“你記性很好，這些動作對你不是什麽困難。”晏行玉讓人慢慢做結束的拉伸動作時，在一旁給壓腿的薛哲說，“不過你太瘦了，力量也跟不上，這個還得好好加強。”

“嗯！我知道了，晏老師。”薛哲近視，戴著又圓又厚的大眼鏡，連學習武術的時候也沒摘下來，摘下來他可是五米之外、人畜不分了。

“咦！是小哥哥！”他一眼看到玻璃墻外的賀綻，喊了一聲。晏行玉隨著他的視線望出去，不想看到的竟然是賀綻。

賀綻看到那男孩的正臉後，也吃驚了一下：那正是嫂嫂的親弟弟薛哲。

他沒有幹站在門外，幹脆直接進了小隔間，正在壓著腿的薛哲想要起來沖過去，但想到自己還要認真拉伸，只能眼巴巴望著賀綻。

“行玉。”賀綻先朝他點點頭，再在薛哲面前蹲下來，和他平齊了視線說，“小哲怎麽來武館學武了？”

薛哲弓步壓腿，小臉通紅，梗著脖子答道：“我想學武。”

賀綻見他這樣子，這家夥應該是有自己的原因不願意說的，這才點點頭。

“拉伸好了就行。”晏行玉在一旁提醒薛哲，別拉伸過頭了。

薛哲這才站起來，對著晏行玉一鞠躬，說一聲“晏老師明天見”，這才過來和賀綻說話。

“小哥哥，你怎麽也來了？你也是在這裏學習武術嗎？”薛哲雖然近視，但眼睛很大，又有十五六歲小孩兒獨有的水靈和朝氣，望得賀綻不好意思說謊了。

“……呃，不是的。我來這兒等人。”賀綻說著，就見薛哲的眼睛亮了起來，他頗為不好意思地說，“等晏老師。”

“晏老師”垂下眼眸，掩住眼裏的笑意。

薛哲好失望啊！

“你是自己一個人來，等會兒也自己回去嗎？”賀綻問道。

薛哲點頭：“是的。”這賀綻也能猜到，薛哲的父母在大學裏做研究、搞學術，嫂嫂和他大哥更是忙得無片刻休息時間，也不是不想花錢請來司機保姆，而是薛哲覺得太麻煩，他老成地婉拒了爸媽提供的專屬司機，天天自己上下學。

賀綻望一眼晏行玉，後者點點頭，他看著小臉還通紅著的薛哲說：“我和晏老師送你回家好不好？”

薛哲自然是猛點頭。

在車上，賀綻開車，晏行玉坐在副駕駛，後面是薛哲一人。後座的薛哲和副駕駛的晏行玉起初是在認真地你一問、我一答地探討武術問題，後來聊著聊著，薛哲吞吞.吐吐地透露了自己為什麽來學武術。

十五歲的薛哲今年已經上高三了，他是屬於“別人家的孩子”乖巧聽話、成績優異、連跳三級的那種，要不是薛瑩等人攔著，覺得小孩子不能這麽一直跳級，反而可能對他身心有害，這會兒可能薛哲已經跳到大學了。

身體還沒跟上腦袋發育速度的薛哲在整個年級中顯得特別突出，多少會受人欺負的。但大多數人還是很喜歡薛哲的，因為他會給任何人解答出任何難題，待人溫和禮貌，一點兒也沒有優越感。

這個時候他們高三的已經開學一個多星期了。難怪啊。賀綻雖然一直沒有插話，但都細細聽在了心裏。

把薛哲送回他們家小區，看著薛哲進了電梯，等他進了家門給他們打回電話，賀綻才開車回家去。

“小哲是我大嫂的親弟弟。”這時車上只有剩下他們倆，賀綻才開始說，“他很聰明的，比起同齡人跳了三級，現在在念高三了。”

晏行玉特地查過這兒的教育，知道高三就是最重要的時期，點點頭：“他的確很聰明，動作全都能記住。”

“說起來，我在想，小哲是不是也是記憶師，他的超憶能力也很強。”賀綻想到之前shine那件事。

“可能是，也可能不是。”晏行玉說，“不過這世上還是有挺多人有各式各樣的異能的。”很多人不以為然，不相信自己有所謂的超能力，但用科學也無法解釋，只能說是“天才”。

晏行玉說完，賀綻才想起來問：“對了，你是晉升了嗎？今天沒做陪練了？”

“嗯，以後是教別人武術了。”晏行玉回答說，“應該是陳導特地打了電話過來，上面的人知道了，就提升了我做教練。”

“那很好啊，以後都不用那麽辛苦了。”賀綻替他開心，他忽然想到，薛哲其實挺懂事的，不知道回去之後，會不會與嫂嫂他們說起晏行玉的事情。

他認真想了想，過了一會兒，才對身旁的人慢慢說：“那個，行玉……再過一段時間，你陪我一起回家好不好？”

這是要見阿綻的雙親嗎？！晏行玉當即坐直了，保持著面上絲毫不慌，應道：“好。”他不知道賀綻怎麽忽然提起這個，雖然他肯定地應答了，但心裏還是有些慌張。

阿綻的父母能接受他們的感情嗎？自己無親朋好友，孑然一身，會引起他們懷疑嗎？最重要的是，自己還沒有準備好上門的厚禮啊。

離約會還有一天。

賀綻想起來，晏行玉還有挺多東西沒有備上的。他前一天特地列了好多條項目，這天早晨起早和晏行玉一塊兒去武館那邊。

“你還沒有辦護照，我們找時間一塊兒去辦理點拍照、辦證吧。”賀綻說，以後也可以和晏行玉一起出國了。

“好，我下周一和武館那邊請假一天。”

賀綻把人送去武館後，自己在咖啡館待了半天，然後等著大商場慢悠悠開門了，這才去給晏行玉買東西。他這一次沒拜托許朵，而是自己過來。一是，許朵小姐平時都給他買東西，知道他的詳細情況。二是，賀綻暗暗想，自己現在是晏行玉的戀人，偷偷給對方買東西什麽的，親手做會比較好一點。

這樣的想法讓他自己都覺得害臊，抿著嘴唇在櫃架上挑選適合晏行玉的洗面奶。晏行玉的臉頰肌膚很光滑，溫和一點兒的氨基酸清潔洗面奶就可以。

賀綻在各大品牌的洗面奶之間找尋著自己常用的那個牌子，忽然聽見身邊的導購小姐說：“先生可以嘗試一下‘雪盈’最新款的洗面奶哦，這款洗面奶最近很火爆，清潔、護膚效果都相當不錯！”

“這款很受歡迎的，剛出新一個月已經斷貨好幾次啦，如果先生猶豫不知道買哪種，可以試試這個哦。”導購小姐輕輕晃了晃手裏拿過的小白盒子。

賀綻接過導購小姐手裏的“雪盈”洗面奶，首先轉到那印刷了密密麻麻英文字體的那面。他低頭快速掃了一眼，成分那些也沒有什麽特別的。腦子裏飛快過一遍，賀綻總覺得哪裏怪怪的，最後還是禮貌地搖搖頭，說了聲“謝謝”，繼續找自己想要的那個牌子。

心裏念著晏行玉需要的東西，賀綻一口氣面不改色地逛了很多家店，最後拎著好幾袋東西回了家。

感覺……一不小心買得太多了。

滿心期待又緊張地過了兩天，周五晚上的時候，賀綻更睡不著了。他是屬於這樣的人，之前沒什麽能讓他放在心底裏翻來覆去念想的東西，所以每夜都是倒頭就睡，心無雜念。現在心裏老想著某件事，被他惦記上了心，閉著眼睛腦子裏就浮起來各種畫面，睡不著了。

他們倆回來之後，還是睡著各自的臥房，反倒沒有之前在酒店裏睡得那麽親近了。賀綻一個人翻來覆去睡不著，越晚嘴巴越幹，只好起身下樓喝點水。

樓下客廳的燈還亮著！賀綻又一次看見了坐在客廳大沙發上的晏行玉。

“這麽晚了，你怎麽還不睡呀？”賀綻一出聲，晏行玉連忙把手裏的手機屏幕關掉，擡頭看向他。

“……在查東西。你呢？睡不著嗎？”晏行玉正襟危坐，見賀綻走下樓來，起身走過去。

“……嗯，有點。我下來喝點水。”賀綻心虛，總不能和他說，自己因為明天的約會輾轉反側睡不著吧。

他稍稍一走神，晏行玉已經給他倒了杯溫水，遞給他。

“喝完水就早點睡覺。”晏行玉看著他喝水，仰長的脖子又細又白，隨著喝水的動作，喉結上下滾動了幾次。

“好。”賀綻一口氣喝了大半杯水，晏行玉嘴唇緊緊抿著，湊過來摸了摸他的頭。

“晚安。”晏行玉催著他上去休息，賀綻只好轉身上樓躺回床上。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喝了水、被人揉了揉腦袋，賀綻這回躺下就睡著了。

翌日清晨。

晏行玉珍重地用上賀綻給他買的新的洗面奶，細細揉搓泡泡、清洗了臉龐。然後對著鏡子，梳了大背頭。晏行玉心裏快速地過了一遍今天的行程，這才走出房門，在廚房盛好了粥等著賀綻起來。

因為是約會，兩人自己開車也不大方便，要到處停車，所以晏行玉直接在手機上預約了轎車。賀綻也是第一次約會，他和晏行玉坐在車後座，兩個人沒敢在司機眼皮子底下牽手，只能靜靜地坐著。

“約會”是晏行玉提的，今日的所有行程都是他一個人搞定的，賀綻心裏期待又緊張，沒有開始之前，他也不知道今天要做些什麽。

“我們先去看看畫展。”在大劇院旁下了車，晏行玉帶著他去旁邊的藝術長廊，那兒每個月都會有世界各地的藝術家在這裏舉辦畫展。

“嗯，好的。”賀綻應下，晏行玉在他旁邊，輕輕勾住了他的手指，牽著他去藝術長廊。

票是晏行玉早早在網上預定了的，自動取票後，兩人檢票進入大廳。因為是清晨，這兒的人不多，而且願意花高價看一場畫展的大多是修養深沈的人，大家都輕手輕腳、不緊不慢地欣賞著大廳、長廊的畫作。

賀綻作為設計師，對於各種美麗的東西有著天生的熱愛，原本是和晏行玉走在一起，懷著初戀熱烈又緊張的心情，很快就被深深吸引到畫中。

從另一個世界穿過來的晏行玉，也在慢慢培養了這個世界的審美。他靜靜地跟在賀綻身邊，起初是看畫，後來賀綻看畫看得入迷了，他才悄悄側頭看自己身旁的人。

這位畫家用色極為大膽，每一種色彩在他手下都顯得各具特色，熱烈美麗。賀綻忽然在一幅畫前停下，眼睛亮了一下，然後伸手輕輕拉了拉晏行玉的手。

“你看。”賀綻壓低了聲音輕輕說，“水藍，暗紫，是我們倆的顏色。”晏行玉心中一動，順著賀綻的視線望過去，這幅油畫上有好幾種顏色，晏行玉看了一會才發現，那畫的是落霞沈入蓮花池後的夜景，暗紫的天空，水藍和黑藍、黑紫混調的湖水，七八朵睡蓮點綴其間。

“嗯，好看……”晏行玉想，他閃著流光的雙眼比畫作好看多了。

他們倆靜靜地參觀畫展，走完一圈，差不多才十一點多。晏行玉和他早餐吃得早，這會兒去餐館也差不多了。

晏行玉早就在網上找好了特色餐廳，賀綻起先不知，直到進了餐廳，晏行玉對著服務員說：“網上預約了，兩位，謝謝。”他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，晏行玉他是把一天的約會都好好規劃了，做了各種攻略的。

那……昨晚自己在客廳看到他，那時候他該不會還在確認行程吧？

賀綻偷偷地忍著笑，忍著實在忍不住了，晏行玉回過頭時，看見的就是笑得彎起了眼睛的賀綻。

賀綻的笑很自然純粹，就是彎一下眉眼都會讓人覺得如沐春風、心曠神怡。晏行玉覺得自己的心好似跳得更快了。

好像他笑一下，自己所承受的寒毒都可以瞬間融化了。

晏行玉訂的是旋轉的餐廳，餐廳在商業大樓的十九層，外圍的一圈都是透明玻璃，地板是，側墻也是，能將外面的風光盡收眼底。

他們倆都是第一次來這兒。賀綻雖然是本地人，但這種特色餐廳不適合大型聚會，傅醫生、原秋和大哥也從來沒有約他來這兒吃飯。所以這會兩人都是新奇地望向外面。

“我也是第一次來這裏。”賀綻說，他們每一桌的位置都挺大，距離過道還有一段距離，倒不會被人影響，還挺適合二人約會的。

“要是你喜歡，下次再來。”晏行玉見賀綻真的挺喜歡的，才稍稍松一口氣。

兩人邊吃邊談，時間不覺慢慢過去。賀綻原以為自己第一次出來約會，會緊張得無法適應，但晏行玉安排得很好，完全沒讓他覺得不適，反而不知覺發現了好多以前不曾體會過的東西。

吃飽喝足、冷氣舒服，賀綻昨晚睡得晚，這時候不免有些犯困。晏行玉察覺到了，默默把看電影的時間推後了，說：“這附近有一家私人書吧，我們去那邊坐坐吧。”

說是私人書吧，其實是給喝下午茶、看書自習、碼字畫圖的幽靜小屋。晏行玉去的時候，剛好只剩下最後一間小廂房，他交了費便帶上店主送的兩杯檸檬水和賀綻進屋。

屋裏有兩個大書架，中央是一張頗有年代感的小桌子，還有一張很寬很大很軟的沙發。四處都是些覆古的玩意兒，還有幹花和油畫，冷氣開得十足。

晏行玉牽起他，默默把人帶到沙發上，示意他坐著。

“我們看書嗎？”賀綻睜著眼迷糊地問。

“睡覺。”晏行玉認真地回他。

“啊？！”賀綻有些懵。

晏行玉抖開小毛毯，把冷氣調高了一點，說道：“昨晚你失眠沒睡好，現在瞇一會兒吧。”他說著，自己也在沙發上坐下，拍拍沙發墊，示意他過來一起。

賀綻的睡意一下子就飛跑了，他心軟了一下，想道：這個人怎麽就這麽體貼呢？

他偷偷翹著嘴角，走過去在晏行玉身邊坐下，沙發超級軟，也很寬，可以軟綿綿地躺在上面睡個午覺。晏行玉見他坐好了，才把抖開的小毛毯鋪蓋在兩人身上。

“那我睡一會，你要叫醒我啊等會兒。”賀綻先是靠著沙發墊睡的，然後不知不覺靠在了旁邊的人身上，沒有軟綿綿的，但是很舒服、很安全。

晏行玉靠著沙發坐墊一動不動，肩膀、手臂上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阿綻呼吸的動靜。他稍稍側了下腦袋，剛好可以看見他柔軟的呆毛和白皙光潔的額頭。

這麽久了，應該睡著了。

晏行玉心想著，悄悄地側著臉，低下頭，在熟睡的賀綻額頭上親一下，又迅速扭過頭。

雖然趁人不備並非君子之舉，但是……實在是忍不住了，什麽發乎於情、止乎於禮的，晏行玉面不改色地安慰自己，他是魔.教中人，這對他無效。

賀綻的耳朵紅沒紅晏行玉不知道，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耳朵尖很快紅熱了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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